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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节(1 / 2)





  “卿卿,终究是我来晚了。”

  郑令窈不甘心,使劲地想要睁开眼瞧一瞧,她还没来及红颜祸水,还不曾看一眼这个姓孟的到底是谁,好不容易挣来的命,怎么能就这样死了?

  可惜却是不能了。

  她这一生,潇洒肆意,享尽富贵,到头来,竟连十八岁的年头都没能活过去。真真是笑话。

  她没了意识,只能做梦。

  人生尽头最后一个梦,她梦见自己回到小时候,绿枝槐树下,祖母将她抱在腿上,大伯母拿了樱桃喂她,堂姐蹦跶着扑碟。

  那时春日正好,有风吹过时,葱葱茏茏的树叶簌簌作响,交错枝丫间漏下一缕缕光线,照在脸上暖暖的。

  祖母唤她,“小卿卿,莫要再睡,积了食可不好。”

  郑令窈通身懒洋洋的,窝在祖母怀里蹭了蹭,嘴里呢喃:“老祖宗,让我再睡会。”

  她觉得这时真好,当个长不大的孩童可真好,爱她疼她的人都在身边,她不用苦心经营苟且偷生,临安信安公府的宝贝娇娇女仍是她郑令窈。

  如果可以,她真希望自己这一生停在十六岁。

  十六岁之前,她几乎被人宠上天,十六岁之后,她却连地里的泥土都不如。

  诺大的郑府,再也容不下她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女。若没有叛军攻城,她在府里也活不长久。

  世事难料。

  大雨倾盆声嚣嚣,似百条江河自天际直流而下,寒冷潮湿的白汽从四周溅涌,雨声涕泗滂沱,像当年她倚在檐下听雨品茶的谷水之雨。

  好时光,总难得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义宁六年,杨帝自请让贤,玉玺拱手以奉,新帝登基,改国号“晋”,年号武德。

  武德二年,新帝追封临安信安公府千金旧朝长公主之女郑令窈为“秀宸皇后”,此后不再立后。

  …

  第2章

  三月,春回大地。

  临安信安公的府邸忙作一团。

  郑府二房的小女儿,要从宫里回来探亲了。

  她的舅舅杨帝甚至重视她,今年刚封了郡主,回府所用之物,皆以公主之制备下,礼数之外,派一支精练羽林军沿途护送,又命司礼监太监捧亲恩圣旨随行。

  半大的孩童,出宫之事,竟比后妃省亲还要气派。

  郑府上下里外,莫不欣然踊跃,自数年前长公主嫁于二老爷之后,府里很久没有这般大动干戈了。郑大老爷与郑三老爷商量,在府后边营建一处新园子,专为迎接所用,早年前便开始着手,一半翻建,一半新造,内里古木繁花,景象万千。

  探亲队伍,浩浩荡荡,一路自汴梁往南,皆配千里马,数日功夫,已近临安。

  三月十五,先行太监各处通知,兵马司清道,郑氏合族相迎,众人皆翘首以盼。等了多时,眼见吉时将至,郡主之仪未见分晓,太监来报,命各处照常“接驾”圣旨。

  旨意并未其他,圣上寒暄问候之语而已。

  郑家人多时不见郡主,已有狐疑,郑家长房大老爷袭爵,凡大事该由他出面,不等相问,随行大太监便道:“郡主忽染风寒,不宜受礼,若无郡主口谕,切莫惊扰郡主尊驾。”

  众人领命。

  宫人拥着郡主直接入了园子,不许任何人往里头探望,一待便是半月。

  郑家人准备了大半年的功夫,蓦地一下子扑空了,各人各有各的郁闷。

  众宫人回宫时,郑大老爷憋不住,私底下寻了个小太监悄悄问:“郡主怎地忽染风寒,可是水土不服之症?如今病情可好些了?”

  这位小太监曾与郑大老爷有过往来,凑近道:“大郎有心了。”后半句浅了声,几近挨到郑大老爷耳根前,小心翼翼道:“实不相瞒,郡主顽劣,不愿回府,路上假戏真做落了水,这才染了风寒,如今病情早已好转,大郎何等尊贵人,切莫往小孩子跟前讨没趣,能避则避。”

  郑大老爷蹙眉,虽心中早有猜想,但听到“不愿回府”四字时,仍免不了心中郁结,沉思半秒,勉强笑道:“郡主自小养在圣人身边,自是端厚有礼,只因年龄小,耍些小孩子脾性,她虽为郡主,仍旧是我们郑氏之女,做长辈的自会迁就包容,何来躲避一说。”

  小太监叹口气,“大郎仁厚,却也未曾受得住这娃娃,自她在宫中这些年,圣上极度宠爱,宠出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天王老子脾性,她年龄小,又生得那般可怜见的模样,但凡做错事,无人敢罚,众人皆依她。”

  郑大老爷越听心越沉,迎个小祖宗回来,谁家能高兴?无奈问道,“圣上既如此疼她,为何放她出宫探亲,何时再接回去?”

  小太监道:“小郡主虽得圣上恩宠,却并不得太后圣心,前阵子惹出一件祸事来,虽不要紧,然太后气极,借着这个由头打发她出发,只怕一时半会接不回去。虽是如此,大郎仍要好生恩待,待太后气消,圣上仍要接她回宫。”

  郑大老爷心中有了定夺,着人打发一百银子给小太监,吩咐人将府中迎接所用物什一一撤下,人前再不提郡主回府探亲一事。

  郑家人郁闷,传说中不好惹的小祖宗郑令窈也觉得郁闷。

  她一觉醒来,怎么就活成八岁女童了呢?

  郑令窈叹一口气,不经意又想起前世枉死的事情,越想越觉得气闷——眼见着就要成功摆脱困境,重新步入锦绣人生,竟那么被人轻易给害死了。

  哎,就只差那么一点点。

  屋内响起轻软脚步声,是大宫女鬓鸦挑了大红撒花软帘端水进来。

  郑令窈侧枕右臂,尚处在郁闷中没有缓过劲,不想理人。

  “郡主,梳洗后用过早膳再睡罢。”

  郑令窈从锦被中伸出手,小小一对白藕般的手,毫无芳华少女的纤细,抬头往外一瞧,望见婢子怀中捧着的铜镜,倒映出她现在的模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