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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5节(1 / 2)





  柳世番也不避己短,他长于谋划,却很短于人心。对劝谏这种事实在不怎么在行。他还真不知该怎么办。

  何况,仅仅说服天子还不成若前线将帅还是以往那些无能之辈,能说服的天子也翻脸,能打赢的仗也要拖输了。谁来统帅,也是个大难题。

  所有这些,柳世番都没有结论。

  因此旁人都在等他慷慨陈词,或者怯懦退缩时,他却安安静静的不置一词。

  还没想明白怎么说呢,急什么。

  而后,他才记起,郑氏来送信儿时,给他写了封信。

  他心有余悸的拆开来,只见郑氏写到,自己如何几次三番的神奇的躲过刺客的袖箭,刺客如何狗急跳墙的想将她们母女三人烧死在火场,而她如何焦急的去救云岚和云晴,又在如何绝望待死之际,听得天音说“赐尔贤媛,以兴邦国”。随即天降祥云、赐下瑞雨,云开雨散、吉光明澈之际,云岚姊妹身披□□,毫发无伤的端坐在几成废墟的楼阁中。

  柳世番:……

  真的,他不该对郑氏抱什么期待的。

  满纸都是“野心”也就罢了,居然还敢编造鬼神之说要编也编些不容易被戳破的啊!编“□□”?若有人要看,她怎么拿得出!旁人要看也就罢了,她敢给自家女儿戴“兴邦国”的帽子,天子岂能不问问?天子要看她拿不出,才是真的坏事。

  柳世番揉着额头,心想,娶妇如此,真是累人啊!

  他立刻提笔写信,很吓唬了郑氏一番。

  然而信才送出去,这一天午饭等人上菜时公中为宰相供应堂食,宰相们的午饭都是在政事堂里用的便听同僚道,“听闻柳相家有贤媛?”

  柳世番心里就咯噔一声。看那人笑得意味深长,又是素来跟自己不对付的,哪里还不知他是什么意思?

  “惭愧。年近不惑,只得四个女儿。”所幸他早过了会怒形于色的年纪,“年纪尚小,侥幸逃得一难。不死而已,贤与不贤还待日后教养。”

  同僚讪讪的笑了笑,没敢继续接话再接就是落井下石了!

  柳世番绷着脸,心里暗恨看看,看看,就这吃相,谁看不出你肚子里打得什么主意!

  待第二日下朝,天子终于单独召柳世番说话了。

  这当口,必然是要问他家眷遇险一事。柳世番一面整顿衣衫,一面琢磨着天子会问些什么,他又该如何应答。

  行至延英殿前,便瞧见个和他家大女儿差不多年纪的少年,端正的立在一侧。

  柳世番忙拱手为礼。

  那是天子的十四子李怡。因年纪小,不怎么为外臣所知。去岁秋天迁到十六宅后,开始参闻政务。按惯例,皇子们往往封王后才迁居,但这位皇子却至今没有封王。然而要说他不受宠,却又不像这么回事天子令他在政事堂行走,病中又独留他侍疾在侧。

  一个势单力薄的孩子罢了,柳世番也说不出他的优劣。只觉得这孩子谦逊沉默,很是尊重朝臣。

  但也不能说他就没令柳世番刮目相看的地方病中侍疾,何其招妒?可不论澧王还是太子,却都没将他视为敌手。

  那孩子也拱手还礼。

  柳世番也不知怎的,见四下无人,脱口便问了句,“陛下今日……”开口便觉不妥,忙将话咽下。

  然而十四皇子竟听懂了,简简单单两个字,“恤问。”

  柳世番愣了愣,便向这个半大孩子点头致谢,拾步入殿。

  继宰相遇害之后,新任宰相的家眷也遭遇报复,天子不能不震怒。

  但果然就如十四皇子所提点的天子并未趁此时机向柳世番询问,是否该继续剿平藩镇的叛乱。

  就只是恤问罢了。

  柳世番何其聪明,意识到这一点,立刻便明白了天子的顾虑去岁柳世番自己差点被刺杀,今岁他的妻女又差点惨遭报复。天子怕他私情所致,难以客观公断的考量战与和的利弊。

  柳世番不由在心底暗笑,一个十来岁的孩子都能一眼看破的事,他竟这才明白过来。

  那么,天子是担心他激愤难平,一意孤行;还是担心他被吓破了胆,龟缩退避?

  或者,天子本人,究竟是想战,还是想和?

  柳世番揣摩着,眼神不觉便瞟向十四皇子他在收书。看来天子今日宣他来,是让他给自己读书听的。

  这时十四皇子将书抱起,收拢入盒。那盒子太醒目,柳世番只扫了一眼便知道,那是一本实录,且十有八|九是玄宗皇帝实录。

  本朝天子心心念念的,果然依旧还是光复盛世。

  他想战。

  柳世番稍稍松了口气。

  待天子说道,“这么大的动静,蒲州府竟未能提前察觉,可见无能!”时,柳世番便接口道,“臣惭愧。实不相瞒,纵使换了臣去,怕也难查知此事。倒未必是蒲州府怠慢。”

  天子正愤慨柳世番之愤慨,悲痛柳世番之悲痛,忽听柳世番无奈中带了些平静的搭话,就有些怔愣,“此话怎讲?刺客行事,竟如此周密吗,连卿亦无法查知?”

  可见话反着说是对的,柳世番想。他逞强,天子怕他激愤失态。他示弱,天子自然就要怕他怯懦退缩了。

  柳世番无奈摇头,“哪有什么周密的?事发三天前,臣的妻子便给臣写了封信”柳世番便将郑氏的信背给天子听,道,“内帷妇人都能查知的事,有何周密可言?”

  天子听郑氏的信,分明是已做好了罹难的准备,心情便有些复杂,“卿的夫人,真是深明大义。”

  柳世番道,“不瞒陛下,明大义是真,天真烂漫也是真写得十分悲壮,最多三分真情,剩下七分都是演给臣看的。”

  天子不由失笑他身旁争宠的女人多,他很懂这些讨巧心思忙又装咳掩饰住了。

  “她查知有贼,却既没报给蒲州府知道,也没将家中女儿送去避难。可见并未当一件大事。”柳世番又道,“只自己略作准备,而后便当真将两个刺客都给擒住了。”柳世番叹了口气,“这件事,外人都揣摩臣如何愤慨、如何恐惧。会如何大张旗鼓的回应。臣确实无法不有所触动,可是比起愤慨、恐惧,更多的却是不解若此事没发生,臣是无论如何想不到,他们竟会对臣的内眷下手。”